2009年湖南虎踞队日记 (3)

6月11号 周四

(Today’s journal is brought to you by 欣岚/雅月)

早晨起来，没了昨日瓢泼大雨的气息，空气里有股清新的味道。这美妙的天气也许正预示着我们今天的艰巨任务会顺利完成：我们从县城带回了一块长6米宽2米深蓝色布，要全校12班的500多个孩子都在上面按上五彩的手印，再挂到我们新的图书室的后墙上。一来装饰，二来遮住原有的黑板（好让这个教室更加少一些教室的严肃感……）。

——这手印布源自香蕉金鱼的一个梦想，据说他一直想做这么一件事，但一直没有机会。于是大家统筹规划，详尽安排。考虑到新的图书室已经放进了全部的新书和筛选出的旧书，考虑到孩子们的新奇感，考虑到那布极其巨大，我们六个人被如此分了工：奶奶和我负责带领孩子们至图书室，然后奶奶留守教室后门，保证每次只让5个孩子进去印手印，我则带领五个孩子到香蕉金鱼哥哥那里，香蕉金鱼哥哥会给孩子们的手涂上颜料，再然后我和张鹏引导孩子们在布上印上手印，再再然后悉尼会准备好水盆，照料孩子们洗好手擦干净，再再再然后枘枘会带着洗好手的孩子们从教师前门离开，并且保证没有孩子会从前门闯入教室。

——浩大的工程。很多潜在问题我们都有考虑到，比如秩序大乱，比如孩子们进了图书室会直奔新书而置布与手印于不顾，又比如孩子们会拿沾了颜料的手到处乱按。于是，自早饭开始工程便正式启动：奶奶和小明主任说明了情况，小明主任表示大力支持以及会提前通知各个老师。

——而我们的目标，是利用课间十分钟以及课间操二十分钟的时间，尽量在一天之内完成此项任务。顺便，每个人在非课间及非课间操时间要全力以赴自己的小小任务（一天下来，我们才知道，此处的“顺便”与平常的顺便相差甚远，根本是要当自己是台多功能电脑，定点做事而且绝不可以出丝毫差错）。枘枘挑选开始相片好布置我们的“照片专栏”；我和悉尼开始画巨幅的男孩女孩，好在上面写“图书室礼仪”；香蕉金鱼开始图书分类编号以及“父亲节专栏”；张鹏开始设计DreamCorps的logo如何美丽生动得悬挂于教室正前方；奶奶则开始准备“教师和学生的毛笔字专栏”。

第一节课下课前十分钟，我们各就各位。事实上，这第一炮打得相当漂亮！老师最后也在布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时间刚刚好，而孩子们虽然吵吵嚷嚷，兴奋不已，但秩序一直都在控制之中。经历过第一轮实战，分工小小改变：由老师负责一次只放5个孩子进图书室，香蕉金鱼和张鹏给孩子们涂颜料，奶奶和我负责引导孩子们盖手印。这样，一个课间的时间，可以让两个而不仅仅是一个班级的孩子们都盖上手印。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其间有两个重要插曲——

其一，就是香蕉金鱼在课间操时间冲去楼下准备多拉一个班的孩子上来印手印，恰逢富平兄宣布模拟考考试纪律，仍无畏地大喊一句：“借一个班印手印！”富平兄也无畏地回应道：“一年级可以借去！模拟考与一年级关系不大！”事后我们都笑翻，要不是与富平兄交情深厚，此种场合，富平校长真该立马让香蕉金鱼面壁去……

其二，就是奶奶灵感突发，决定让孩子们也在“某白色T恤”上盖上手印，这T恤可以成为“梦想虎踞”的队服。而虎踞镇自然没有“某白色T恤”，入乡随俗一下，“某白色T恤”被“菊花牌男式无袖内衣”代替。事后我们都说，穿着如此肥大的汗衫并且花花绿绿作一团上街不要太拉风啊……

中午，奶奶和香蕉金鱼和富平兄商量有关图书管理员诸多事宜。奶奶后来舒心地告知我们，有热情，善良，有责任心，是图书管理员最最重要的几个素质，而富平兄听后当下拍腿：尹老师就是这样的最佳人选啊！又得知富平兄下午就要离开学校出差直到周末，连忙拖去图书室，先留下手印再与之依依惜别。于是，我们与富平兄的交情更深一层……

下午战斗继续。

孩子们大都对颜料有畏惧，低年级的孩子们更甚一些，似乎对满手的颜料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有我们引领着他们印也没有太大问题。孩子们对我们为何让他们印手印也迷惑不解，枘枘耐心和他们解释，也不由心生淡淡的乏力感。好在在放学前的铃声敲响之前，一块五颜六色的布和六件五颜六色的汗衫，如先前期望般地展示在我们眼前。至此，终于舒了口气。

对汗衫的完善工作让我们每个人都很是high了一把。前襟的“2009梦想虎踞”，背面的“六个是一个”（奶奶想出来的~当然，最初创意由香蕉金鱼提出）及全队横七竖八的签名，让整个汗衫看起来比“拉风”还要拉风。孩子们看到我们的杰作时还不太理解地问：“这是你们用作穿的？你们要是用作穿，干嘛要弄成这样啊？”大家再次笑翻……

吃过晚饭，奶奶、香蕉金鱼和悉尼又叫了还没按过手印的老师和校工人员一起来按。本来也想叫上龙阿姨和焦叔叔，他们一直很照顾我们，很可惜只有龙阿姨在家……

完工的手印大布还需要最后加工，枘枘和我报了名，画上了两颗大爱心表示“心心相连”，又写上“爱love”、“希望hope”、“知识knowledge”、“和平peace”、“梦想dream”、“信心confidence”和“勇气courage”，想告诉孩子们这些对于他们都很重要。在整块布的右方，枘枘写上“梦想行动。虎踞 二〇〇九”十个大字。这些用粉色做的前景，加上孩子老师们可爱手印的背景，看上去真的很温馨动人。

在枘枘和我忙着处理大布的时候，香蕉金鱼、奶奶、张鹏和悉尼也一直在忙碌着。因为已经从旧图书室搬出的两个书架不够，他们又在腾出新的书架。腾出新的书架，就要重新编排电脑里的图书目录，腾出以后还要来个彻底清理。直到此时，奶奶终于圆了以掸子一扫灰尘的儿时梦。堆积了若干时间的厚尘啊……可以见得这些书很少很少有人借过，甚至都没人翻过。此处有强力一例为证：在邀请老师印手印的时候，有老师指着我们从旧图书室搬出来的书问我们是不是我们带来的，我们回答是他们原来就有的，结果他们惊讶不已：有这么好的书？从来都不知道啊！……

到很晚很晚，看着新腾出的清理干净的书架，还有最后完工的手印大布，我们都很是欣慰。兴奋之情未减，然而想到孩子们老师们期盼的眼神，我不知道，也许我们确实带来了很多，新奇感，热情，活力，其他等等，但是我们做的真的可以满足当地人们的需要吗？我们做的可以足够好吗？我们所期待的影响可以让这些孩子们变得更加有自信更加有爱吗？想到这样的问题，不禁也要拿出给孩子们的词语来鼓励自己……加油，我们会仔细思考，会即时调整，会尽力做到最好！

今天闲聊的内容请看悉尼的纪录：）然后——晚安，虎踞！晚安，亲爱的大家！

欣岚（雅月）

星期五，6/12/2009

(Today’s journal is brought to you by 枘枘)

在昨日大肆涂鸦疯狂戏墨持续自high之后，今早回到图书室，那匹印满手印的深蓝画布已经沉静下来，等待去take over图书室的后墙。在奶奶和雅月的协助测量下，香蕉金鱼同学奋勇地攀向高处开始固定悬挂蓝布的钉子。可是锤打之间，只闻其声，却不见钉头入墙半分。当机立断改换了更强壮的墙钉后，钉身是入了墙，可是一来二去，此钉性脆，锤起钉头落，碰Andy同学一鼻子灰，尴尬非常。这本不要紧，只是费耐性，就是苦了持布的两位美女。待到他让分量不轻的画布微微颤颤的sustain在了墙上，奶奶和雅月早已高举画布僵硬成了自由女神，差点和画布同在了。尽管过程曲折，面对挂起的画布，我们得以摆脱昨日作画时的微距视角，将全校老师和孩子的杰作尽收眼底，好不震撼。这不仅是我们为装饰阅览室贡献的第一块砖瓦，也拉开了浩大后续工程的帷幕。

下一步是确定书架的位置并将书粗略上架以便粘贴标签。书架的排列我们采取半开放式。四个三层双面矮书架包围住一块空间，并留出一个开口，面对大门，呈敞开怀抱状。这样孩子不仅可以在外围取阅图书，或拿到近窗的桌边（此物还在远方飘渺处……）坐下阅读，也可以在中间这块充满安全感的小天地里尽情翻阅四周书墙中的书籍。这样的格局也给日后围坐讲故事创造了温馨的气氛。总是就是相当美好，队员试验照片为证。随后，那些已经在我们手上辗转几回的图书又被分放在了几个书架上，只待香蕉金鱼同学的图书目录和标签一出炉，就开始流水作业给它们统一制服。

利用学生午休时间，奶奶召集了学生和老师来写室训。中规中矩的书法自然不符合我们对这个图书室成为学生课外桃源的期盼，在奶奶精心拼接的色彩之上，大家挥毫开始Free Style。Andy同学更是提出了“吾德物赐”这一出自春田花花幼稚园校训，却又极其符合情境的phrase来作图书室室训。

下午放学后，终于迎来了吊足我胃口的家访。我们六人兵分三路，我和奶奶到家住距小学步程约一小时的银湖村的小辉家拜访，另有一名女生同行。小辉懂事沉静，一路话不多，那名女生倒活泼有加，一直和我们打趣。为我们回程的方便考虑，小辉选择走大路。一路没什么岔路，只管走。有一段路在两片稻田间笔直的延伸，一直向前，两边是不变的风景，于我很有些road trip的味道，但想象一个小小的女生每周在这样的路上独行一小时回家，这路似乎含着种一成不变的冷漠。活泼女生一路上隔不多久就向我们指出路边的民居和她与住家的亲戚关系，这边跟她的舅舅打了招呼，那边跑到是她表姨家借口水喝，路上随意一个人都是熟人。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庞大的族系谱，它的成员们散居在这个镇上的各个村落，却又都相隔不远，构成这块土地上的人际网，这样的联系从学校师生颇为重复的姓氏中也可见一斑。大路进了村，爬了一个漫长的坡以后，向小路一拐，不多久就到了小辉家。房子是砖木结构，一层住人，二层用茅草铺着，进门后抬望，穿过茅草的缝隙屋顶隐约可见。脚下是磨得光亮的岩石地面，在夏日里散发阴凉。家中只有年过五旬的奶奶，和小学二年级的弟弟，父母在广州打工，一周可以来一个电话。小辉和弟弟共享一张单人床，床畔的墙上贴满了两人的奖状。里屋奶奶住，雕花床，红木柜，古董镜，也许曾是大家闺秀的嫁妆，若霞奶奶笑称可以进博物馆。奶奶请我们吃花生和豆子，还凉拌了黄瓜款待。虽然上了年纪，但奶奶还斜绑了一根小辫，热情有加，但也没有因我们这两个外来人的到来而显出窘迫或尴尬。她从容不迫地一下一下扫着地时，我觉得她是安于生活的。只是当我们提出要为他们在家中拍照留念，奶奶郑重地回房换了一身衣服，换下了脚上不匹配的拖鞋，很可爱。回去的路上，活泼女生不时采下路旁的一朵草花，走几步又插到另一株尚未开花的茎叶上，说，我帮它一把。这时的你也不会想要跟她提什么不要破坏花草。自然如此广袤，而这改变如此微小，小到不者痕迹。是不是这里孕育出的人们也带着一种温顺的性格，不汲汲于改变，不相信改变的力量？想起刚到学校的那几天和一个老师闲聊，她说十年前师范刚毕业也很有激情，但现在已经被磨平了。也有老师说，现在教书只是凭良心。那我们的到来，能带来多大的改变，抑或仅仅是激起几层浪后又沉没的石子？我们拭目以待。

悉尼和香蕉金鱼：

悉尼为了找到家访对象，找到了大刘来帮忙。提出了半小时到一小时路程的要求后，他抓了抓脑瓜，说去甜甜家。大刘还来了个备注：“让你们走山路我不放心，怕你们被狗咬。”悉尼本想说，有香蕉金鱼，再加上随路拣的打狗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大刘说啥还是不放心。那好吧，甜甜，就去你家咯！放学前，甜甜带了一大帮同路的同学，她说：“我们每周末一起回家，不过你会发现越走队伍越短的。”看着她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一路走来，我们走的都是大路。我们聊天、嬉戏，感受着她们回家路的乐趣。其中有一个女生，一路上跟我们讲个不停。用她那作文式的语言，为我们讲述着虎踞的特别（所谓的特别便是红花与白蝴蝶），讲述着她见到过的“跑车”，讲述着她曾经在深圳的校园生活。悉尼与孩子们，在那虎踞人民引以为豪的虎踞大桥上，合影了一张。而Andy，在烈日炎炎下，就要变成香蕉干了。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甜甜家门口。她的奶奶在小店外面打牌，看到她带着两个陌生的怪物回来，惊讶不已。她赶忙用那怪异的老人家版湖南话，以机关枪的语速吐出一大堆话。悉尼与香蕉金鱼眼瞪眼的，看着村民怪异、质疑的眼光，由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从甜甜口中，他们得知甜甜的爸爸妈妈还没有回家。他们本想到甜甜家里小坐一下，可是她对其家门口的那只咆哮的大狗一点招也没有。看来，还是算了吧，大刘的担心不无道理。看着甜甜失望的眼神，悉尼和香蕉金鱼还是跟她在村里四周转一转。她带他们去了三达村小，还去了她朋友家（可惜，她朋友也不在家，又扑了个空）。在夕阳下，悉尼与香蕉金鱼与甜甜告别，“星期一，我们学校见！”

鹏鹏和月姐：

下午学校放学，雅月和张鹏跟随事先联系好的学生去他们家家访。下午5时左右的天气非常的好，天空蓝蓝的，走在田间的小道上面，两旁都是大片大片绿色的农田，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的更加的美丽。和两个同学步行20分钟，我们首先到达了潭江锋的家，一栋两层的小楼。出来接待我们的是他的爷爷，家里面挺宽敞，打扫的也很清爽。我们谈了一些江峰在学校和家里面的生活情况，特别是关注于课外书的阅读问题。江峰的爷爷是一个很平实的人，他对江峰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够健康的成长。我们也得知江峰父母离异，从小是爷爷带大，江峰平时很少和父母联系（父亲在外打工，并且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母亲在外省，很少过问江峰）。不过在我们看来，江峰性格活泼大方，这次家访也是他主动提出让我们去的。

第二个孩子是谭松，他家离江峰家很近。我们进了他家，看见屋的正中是一张毛主席像，看来毛主席在湖南人民心目中至今地位相当崇高。谭松的爸爸妈妈都在家里，我们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关于梦想行动组织，以及学校图书室的事情。他父母都很支持我们的活动，也提出了一些比较中肯的意见，比如担心图书室不能长期运作，也提到这个图书室会不会增加学生的财政负担。我们向他们解释了梦想行动建立的图书室对于学生是完全免费的，也同意他们的担心的关于图书室是否能够长期定时开放给学生的问题。

过后，我们又跟随另外两个学生步行了很长的距离，大概耗时一个小时，可是运气不好，他们两个家长都不在家里面。我们只能返回。

又是一个周末，富平兄一个紧急通知打乱了对明天的工作部署：明天放下工作，出去玩！6点半出发! 恭敬不如从命，还不快睡了先。

晚安，虎踞！晚安，虎踞队！

黄枘